世界紀錄保持者。
Metacritic評分最高的劇集，99分（百分制）——
《絕命毒師》。
△ 圖源：guinnessworldrecords.com
十年前完結，紀錄無人可破。
粉絲們只有把思念化為紀念——
劇集拍攝地阿爾伯克基市成為熱門旅游打卡勝地，拍攝當初劇組就為當地創造了12400個就業崗位，現在慕名而來的游客更為當地帶來了3.85億美元的經濟收入。
市長都發文感謝。
在這里你可以打卡各種經典場景。
甚至連廣告牌上律師索爾的電話都是可以打通的，那一頭將會播放索爾的語音留言。
領獎人是那個被老白炸成了"雙面人"還要理一理領帶的大毒梟"炸雞叔"。
《風騷律師》。
上個月，這部因《絕命毒師》完結而接替出現的劇也完結了。
它也早已從"毒師代餐"，變得可以獨領風騷。
在最后告別的時刻，這一篇，單獨為他——
風騷律師
Better Call Saul
如果今年只能選一部神劇，那非它莫屬。
聊《律師》離不開《毒師》。
后者講的是一個身患絕癥的化學老師如何制毒、販毒，一步步成為獨霸一方的大毒梟；
前者講的是一個小偷小摸的混混如何試圖得到主流社會的認可卻不可得，最終漸漸墮落成黑白通吃、八面玲瓏的無良律師。
兩部劇的第一層看點是，它們精微縝密地展現了主角復雜又豐富的轉變全過程。
整體呈現出紀錄片級的人物真實度，并達到了19世紀長篇小說巨著的高度。
再往深了瞧。
從劇名看，兩部劇題眼分別是"毒品"與"法律"。
抽象地看，一個代表混沌，一個代表秩序。
這其實是相依相生的矛盾兩面。
是它們，帶著你審視秩序與混沌如何交鋒，遍歷穿越黑暗中的"死而后已"。
也是它們，聯合起來把你摁在這不明不白的世界中，感受著無邊際的混沌，并重建自我秩序。
更是它們，讓你見證著一個個或好或壞、或野心勃勃、或戰戰兢兢的人，如何被命運侵吞、被欲望蠶食，又如何抵達最后的終點，或救贖，或毀滅。
兩泡屎
多年以后。
當年邁的索爾在獄中面對即將降臨的死亡。
他一定會回想起他爬到一個男人的車頂上，對著天窗拉屎的那個遙遠的夜晚。
那個晚上，當時還叫"滑頭吉米"的索爾喝多了，在街頭偶遇那個疑似睡了他老婆的男人，開著車去DQ買冰淇淋。
在憋屈與憤怒的引誘下，他爬到男人的車頂上，向著敞開的開窗，拉了一泡屎。
這泡屎，改變了索爾的人生。
他被控告性侵犯，因為車里坐著兩個孩子，盡管索爾不知情。
索爾慌了，走投無路的他只好向哥哥求助。
哥哥查克是功成名就的大律師。
但索爾跟哥哥并不親近，索爾仰慕查克，查克卻輕視弟弟，認為他只是一個朽木不可雕的二流子。
礙于母親的求情，查克還是把索爾保釋了出來。
以前他最擅長坑蒙拐騙，在街頭跟同伴一起設套騙點小錢，在這方面，他天賦異稟、無師自通。
比如賣給別人一塊假的勞力士表，還讓買家以為自己撿了大便宜。
哥哥是他榜樣，于是他也立志成為一名律師。
撈慣了偏門。
找個班上，真的太不適應了。
起初只能干點最基礎的雜工。
還得照哥哥說的做，讀書考試，拿律師執照。
他以為這是自己給命運的反戈一擊，自己已經脫胎換骨，光明的未來就在前方。
卻不曾想，命運再次對他開了一個玩笑。
當他好不容易拿到了證。
查克十分"驚喜"，然后拒絕了索爾加入自己律所的請求。
表面是對"職業"的高要求。
在查克看來，索爾這種野雞大學出身（而且還是函授）的律師，根本不是真正的律師。
走正的道，繞不開根深蒂固的壁壘。
他一步一步地往上爬，最后卻只能踏空，墜落。
在《絕命毒師》里，也有一泡關鍵性的屎。
最后一集。
老白中槍倒地，在他死前，他一定會想起他邀請漢克夫婦去他家里聚餐的那個下午。
老白的連襟，緝毒警漢克在老白家拉屎的時候，隨手翻看旁邊的一本書。
他居然在上面發現了老白可能就是他一直尋找的幕后大毒梟的關鍵線索。
表面上看，這兩泡屎都帶著明顯的偶然性。
實際上，偶然往往是戴著面具的必然。
一個微小的偏差，在漫長時間的作用下，便會成為推倒千萬塊多米諾骨牌的蝴蝶風暴。
這種必然，我們通常會稱呼它為——命運。
命運的未遂先兆，早在《毒師》第二季便被寫透。
老白的制毒助手小粉，遇到喜歡的女孩后萌生退意。
覺察到端倪的老白，為了一己私欲，眼睜睜看著小粉的女朋友在一次吸毒后因嘔吐物窒息而亡。
女孩的父親是一名空中調度員，因為女兒的死，過于悲痛的他在工作時發出錯誤指令，致使兩架飛機在空中相撞，167人遇難。
但果真如此嗎？
一只玩具熊正好從失事飛機上掉進了老白家的泳池。
就那么巧，這只熊的顏色跟他的毛衣幾乎一樣，墜落的玩具成了他自己的象征。
熊仔掉落出來的一只眼睛，亦在水中緩緩轉動，盯著他。
這是他與自我的初次對視，也是他命運的最終預演。
02
兩個世界
《風騷律師》第五季，有個細節Sir過目不忘。
索爾的妻子金送了一個公文包給索爾，上面刻有索爾的原名（詹姆斯·摩根·麥吉爾）的縮寫"JMM"。
索爾靈機一動、順水推舟，說這可以是我的座右銘啊——
Justice Matters Most.（正義至上）
相映成趣的是，沒過幾天，毒梟拉羅幫他重新定義了這句話——
Just Make Money.（掙錢第一）
Sir以為，這是一則深埋在《毒師》《律師》兩個系列之中且貫穿始終的隱喻，它道出了一個有關現實的真相：
同一個世界的表象下，其實同時存在著兩個并行不悖的世界。
一個存在于陽光下，一個存在于陰影中。
見得光的，是"好人們"的世界，法律是這個世界的核心規則。
掌握法律的人，站在這個世界的頂端。
律師便是其中的代表，手握法律的武器，他們所向披靡。
他們衣著考究，把精致、體面、驕傲與勃勃野心武裝到牙齒（車牌）。
見不得光的，自然是"壞人們"的世界。
越是能踐踏法律、無法無天的人，越能在這個世界居于高位。
代表人群是毒販。
憑借毒品與暴力，他們跟精英律師一樣無往不利。
秩序與混沌，守序與失序。
法律是秩序的代表，律師是守序者；毒品則是混沌的化身，毒販是失序者。
但這兩者之間保持著微妙的平衡。
秩序過于嚴苛，便會有人去打破；
當混亂失控，人們轉過頭來又會尋找秩序。
正如索爾當初以合伙人的身份加入一家律所，看到墻上有個開關，上面標明不能關，但他一定要關了試試。
麥克卻寸土不讓：必須給，一分都不能少。
因為這是原則問題，規矩不能亂。
保護他的不是過人的武力，也不是機敏的頭腦，而是這種對于秩序的堅守。
秩序與混沌，守序與失序，就這樣如同陰陽兩極一般彼此入侵，你中有我、難分難解。
03
兩個坑
多數時候，陽光下與陰影中的兩個世界是兩條平行線，井水不犯河水。
但人性里相通的欲望，讓這兩條線駛向了同一個目的地。
也讓它們在命運的棋盤上時有交織。
而它們交織的時機、方式、結果，同樣不是凡人可以參透。
多年以后。
即便拉羅已經腐爛得只剩下骨架，他也不會想明白自己怎么就跟旁邊這個人埋進了一個坑中。
他幾乎是《律師》系列中最"正常"的人。
同為律師，他既不像索爾吊兒郎當，相反他兢兢業業；也不像查克偏執善妒，相反他豁達大度。
就像霍華德曾去看望查克被圍墻攔住時，西裝筆挺卻奮力起跳，顯得僵硬又滑稽。
即使如此，他依然是先禮后兵，帶著瓶酒上門。
結果"邂逅"了同樣找上門的拉羅，不幸被一槍爆頭。
我這一生，究竟做錯了什么？
答：你并沒有做錯什么。
那我為何會死在這里？
答：不為什么。
霍華德與拉羅互不相識，也無冤無仇。
他們原本是毫不相干的兩個人，最后卻被合葬在同一個坑里，死不分離。
全無道理，不可捉摸。
在這個坑出現在《律師》里之前，《毒師》中已經有了另外一個坑。
《毒師》第二季。
索爾跟老白、小粉剛認識的那天，就差點被活埋在那個坑里。
他之所以能活下來，而不是像霍華德一樣在坑中腐朽，是因為他答應了跟老白的合作，徹底把自己的靈魂獻祭給了黑暗。
因此，活下來的只是索爾的肉身。
索爾的靈魂，早已被埋葬在那個土坑里。
索爾終會頓悟，不是命運放過了他，而是霍華德替他死在了坑中。
04
兩個名字
多數人，既無法像索爾的哥哥查克那樣，成為律法的代言人，也并不像毒梟拉羅擁有出生在販毒家族里的機會。
大部分普通人，都是索爾、是老白，是游走在陰陽兩界間，拉羅口中的"蟑螂"。
夾縫中求生存。
不過，跟命運的無形之手對弈，一介凡人能有幾分贏面？
看過了人物的終局，再回頭看人物的起點，更添幾分唏噓。
《毒師》的主角老白，在化學領域身懷驚人造詣，卻庸碌無為了大半輩子，淪為一個下課后還得去洗車店打工的中學老師。
在惶惶不可終日的不安、憋屈和壓抑中，命運對他開了第一個致命玩笑。
他被查出癌癥晚期。
絕癥摧毀了他的希望，同時清零了他的恐懼。
他決心為自己而活。
于是他決定打破所有后天的枷鎖，擁抱徹底的自由。
就這樣，老白發揮自身所長，踏上了制造、兜售冰毒的道路，也一腳邁進了陰影中的那個世界。
直至他后知后覺地發現自己早已成為陰影的一部分，再也無法脫身。
因為他沒有意識到，徹底的自由，就是混沌。
而混沌是一個黑洞，它的引力連光都無法抗拒，每一個進入它引力范圍內的個體，都只能越陷越深。
相較于老白的主動選擇，《律師》的主角索爾是被動的。
他沒有老白那種要為妻兒留下積蓄的現實需求，也沒有"會當凌絕頂"的巨大野心。
他只是被動地遷居，被要求成為"販毒集團的朋友"。
他跟毒品世界的關系僅僅生發于他"偶然"認識了一個小毒販。
但偶然中有必然。
必然的一面是"秩序"對他的拒絕，標志事件是哥哥不讓他加入律所。
表面上他是在維護法律的神圣性，因為他確信索爾會成為"律師敗類"，實際上他是要確保自己永遠有俯視索爾的優越性。
只是兩股爭奪著占據世界的力量。
人好像有選擇。
但是冥冥之中已經被限制了能走的棋路。
就像索爾。
他父親是個開雜貨鋪的老好人，每天都會有騙子到店里賒賬、借錢，導致店里入不敷出，最終破產。
羊與狼的叢林法則，在他幼小的心靈里種下了一?；煦绲姆N子，并日漸茁壯。
不過索爾也曾天真地以為他能夠憑借自己"靈活的道德觀"，自如地游走在黑白兩個世界中間。
就像他給自己取的假名"索爾·古德曼"所暗示的，"一切都好"，他有自信掌控全局。
海森博格。
在量子力學里，不確定性原理表明，粒子的位置與動量不可同時被確定，位置的不確定性越小，則動量的不確定性越大，反之亦然。
簡單理解，這個理論指出了在微觀層面，客觀物質的某種不可知性。
放在劇中，它是編劇在向我們耳語：
宇宙的本質，就是混沌；
不可逆地走向混亂與無序，是一切故事早已寫好、不可修改的唯一結局。
作為呼應，《律師》第五季出現了這樣一幕：
一群密密麻麻的螞蟻，貪婪地進食著索爾扔在地上的甜筒。
一、這一只只螞蟻，正如一個個人， 受欲望驅策，沖著吃的/利益一哄而上；
二、螞蟻吃得熱火朝天，行人對其視而不見，象征不同階層、群體之間巨大的鴻溝。
這里想強調的是第三點。
三、螞蟻來了又去，冰淇淋從有到無，街面從熱鬧到寂靜，正是宇宙從有序到無序的熵增隱喻。
此時，你便明悟，為什么這個故事會發生在新墨西哥州，而不是其他地方。
除了這里毒品問題由來已久，核心原因是這里最多的東西就是沙漠。
還有什么東西比無窮無盡的黃沙，更適合成為混沌的象征物嗎？
更不必絕望，因為這面目不是全部。
你細看。
荒漠之中，那些頑強生長著的一簇簇野草灌木，盡管零星，卻以不容置疑的姿態，向我們證明著生命自有的韌性和尊嚴。
人類世界一樣如此。
沙漠是文明的稀薄地帶，所以它尤為適合作為人類與世界關系的縮影。
一幢房子在沙漠中孤零零地矗立，兩個螞蟻狀的小人踽踽獨行于沙漠，正如同人類文明出現在茫茫宇宙間。
滄海一粟，電光石火。
這游戲只以秩序被混沌壓垮為終點。
這個秘密早已被藏在《律師》最后一集的海報當中。
你只有看完《絕命毒師》，你才能明了，在這部充滿毀滅氣息的劇集中。
所有主要角色都不得善終，唯一那個例外——小粉。
在遍歷這個世界與人性中最深的黑暗和絕望后，他哭嚎著驅車沖撞進黑夜這最后一幕出現時。
這其中所蘊藏的希望的分量。
編輯助理：哆啦C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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